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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纸鸢起飞鸟散（第6页）

崔东山淡然道：“我得感谢你裴钱，从头到尾，让我家先生更多知道磷下又蠢又坏的人，何其多也。”

崔东山问道：“知道你师父当年在镇上，最难熬过去的是哪三次吗？”

裴钱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一个是如果那个妇人没有开门，所以师父后来对那个鼻涕虫特别好。一个是第一次上山采药，所以师父对那个杨老头儿特别感激。最后一个，我想不出来。”

崔东山还算满意，笑道：“你裴钱当然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是那串糖葫芦。”

裴钱转过头，脸颊贴着桌面，有些疑惑，望向那个眉心有痣的家伙。

崔东山轻声道：“换成是你当时在场，那串糖葫芦，你裴钱可以吃，尽管吃，跪在地上求人给你吃，偷着吃抢着吃，吃一摊子的糖葫芦都没问题。可是陈平安吃不得。一颗都吃不得。世间事世间人，世事人心，看似复杂，其实只要瞧得见极其细微处，皆有脉络可循……”

裴钱突然恼火道：“喊先生！竟敢直呼先生名讳，你胆子真大！心我跟师父告状啊！”

崔东山翻了个白眼，做出弹指状。

裴钱赶紧坐起身，双手护住自己额头和宝贝符箓。

崔东山双手笼袖，斜靠桌面，望向窗外，轻声道：“我们啊，不要总是让先生失望。”

这话得有些让裴钱犯迷糊，总是？

不过很快就不迷糊了，裴钱随便掰手指头算一算，自己确实少惹陈平安生气。

崔东山扭转脖子，笑望向裴钱，“有日月而照临万方，人有眼目而明见万象。裴钱，你很幸运，更幸阅是你能够遇上陈平安，这就像……陈平安遇见了齐静春。”

崔东山眼神恍惚，脸上却有些笑意，低语喃喃：“记得有个老秀才在最落魄的时候，跟我，还有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以及陈平安心目中的那位齐先生，对我们当时仅有的三位弟子过，这人啊，若是活得心安，有钱没钱没那么重要，喝水都会觉得甜，嚼白馒头都能吃出烤鸡腿的味儿来。当时姓左的就傻乎乎，反正一辈子喝水吃馒头，又饿不死，挺好的。老秀才气得拍桌子瞪眼睛，有点出息好不好，没钱的时候，不拿这些道理来顶饿，日子还怎么过，底下哪有不想着日子过得更好的笨蛋，当所有人想过好了，又能走一条堂堂正正的好路子，这个世道就能往上走……然后那个齐静春就问了，先生那咱们啥时候才能吃上有油水的饭菜？先生吃瘪，憋了半不出话来，最后只好指了指我这个冤大头，那两个家伙的狗屁大师兄，笑眯眯这就得看你们大师兄家里啥时候寄钱过来了嘛……只是这些家常话，后世是不会有人知道了，全部都留在那座陋巷里边的学塾了。后来，老秀才两次参加三教辩论，门下记名不记名的弟子如云，举世瞩目，可是这些，我们三个，其实反而不太愿意经常想起，好像老秀才在那之后，每都忙，跑这跑那，为所谓的下苍生忙碌得焦头烂额，要一座座学宫一座座书院跑个遍，要为更多的笨蛋传道受业解惑，我们最早三个得意门生呢，久而久之，就各有各的道路了。”

裴钱听得并不真切，实在是崔东山嗓音太的缘故。

崔东山深呼吸一口气，双袖一卷，如雪花翻滚，转头望向裴钱，微笑道：“心离其形，如鸟出笼。皎然清净，譬如琉璃。内悬明月，身心快然。既然你不适合师父的拳法，而是开始练炼剑，那就要练出快哉剑，出剑最快，快到风驰电掣，快到一剑可破万法。

要练出爽快刀，手起刀收鞘，仇寇头颅已是滚滚落！”

裴钱皱了皱黝黑脸庞，“你又不是我师父。”

崔东山笑眯眯道：“可你是我大师姐嘛，如今我罩你，以后你罩我，这才是可歌可泣的师门友谊。”

裴钱眨眨眼，“你可别骗我，不然我才不当大师姐。”

崔东山想起一事，掏出一张折成纸鹤的东西，“心收好。你跟随我家先生此次远游，在他最生气的时候，你才可以拿出来给他看。但是我希望直到我与先生重逢，你都没有拿出来。收起来，就放在你那香囊里边，记得别擅自打开，不然后果自负。”

裴钱哦了一声，心翼翼收入香囊钱袋里边。

崔东山指了指金光流淌的雷池，“你不是有根行山杖吗，想不想学我这门神通？”

裴钱道：“我可没啥钱了，都给白当盘缠啦。”

到这里，又是一桩伤心事，给眼前这个家伙，下五子连珠棋，足足骗去七颗铜钱。

崔东山大袖一挥，笑道：“谈钱多伤感情，不用你花钱，就当是你帮我那个忙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