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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读书（第2页）

大乾五十六年，春。

“夫明王治国之政，使其商工游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寡趣本务而趋末作。今世近习之请行，则官爵可买；官爵可买，则商工不卑也矣。奸财货贾得用于市，则商人不少矣。聚敛倍农而致尊过耕战之士，则耿介之士寡而高价之民多矣。”

周故放下书，拾起桌上的铜棍轻轻敲了敲云磬，屋内回荡起清脆的声音，他伸手端起茶杯，用宽大的袍袖掩着抿了一口，又向下环视一眼，问道：“刚才念诵的这段文章是什么意思？”

屋内变得有些寂静，一屋子的小萝卜头都悄悄低了低头，周故笑了笑，看向一群小萝卜头里最后一排里想努力躲起来的大萝卜，点名道：“周处，你来说。”

被称作周处的大萝卜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垂着头有些丧气的说道：“吾不知，愿受罚。”

周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里着实有些烦闷，却又拿这个堂弟没有办法，只能还用老法子。

“将这段话抄上百遍，明日交与立夏。”说完，又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又抿了一口茶，周故淡然讲道：“这是先贤所述治理国家的道理，所谓圣明的君王用来治理国家的政策，大体是要商贾之辈和游手好闲的人减少，而且不能给他们太高的地位并且要重视农耕，而如今天下却流行向君王近侍行贿请托，进而可以用钱去买到官爵。但如果用钱买到了官爵，那这些商贾的地位自然就会被提高，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来从事商业经营。但此辈惯来善于投机取巧行事更是胆大包天。这些人搜刮的财富远超过平常人的数倍，地位也越来越尊贵。那么最后刚正不阿，行事循规蹈矩的人就越来越少，而这些投机取巧的商贾就会越来越多。”

“先生！”堂下一个小萝卜头高高的举起了手。

周故看了一眼，问道：“周然，你有什么疑惑？”

周然站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问道：“先贤所说既然如此鄙夷商贾，可是为何我看这义州城内经营商铺的却十有八九却俱是周、沈、朱三家大族？”

周故饶有兴趣地看了周然一眼，又示意他坐下，之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拾起铜棍敲了敲云磬。娓娓说道：“交通有无，互补所需这是商贾的好处，耕战所得皆需由商贾进行发卖。而商贾之利从何而来，无外乎低买高卖，中间所得俱归彼辈。举例来说，水渠灌溉之地，一亩可得一钟，即三石八斗四升，周家粮铺按一斗四十文收购又按一斗五十文售出，获利甚微。而普通商贾收粮却只会出到三十八枚小钱，且周家所获之利会再去雇些帮闲在农闲时修桥铺路，挖渠填沟。”

“为何周家粮铺收粮要如此购粮售粮？难道是我家人不爱财惜财吗？”

“这自然不是！而是因为周家粮铺的经营受到三家组成的商会监管，而商会亦时常有三家人督促与衙门户房监察。”

“可是先生，“周然却紧皱着眉头。”只是商会监察就够了吗？而且“

周故笑了笑，说道：“你这个问题问的不错，你且回去好好想想，等明日前来再告诉我。你们也都是，明日谁能想出办法来告诉我，月末我就给他一个优。现在，散学吧！”

敲击云磬的清脆声音传来，周故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屋外等候的侍女立冬赶忙迎了上来为他披上鹤氅，略微有些埋怨，说道：“少爷真是的，如今春寒料峭，您来学堂也穿的太单薄了吧。明明白露姐姐放了棉袍在床头，您却只穿了一身单衫，万一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伸出手刮了一下立冬的小巧的鼻尖，周故笑着让她为自己穿好衣服，看了看日头还早，兴致勃勃的说道：“好啦，幸苦小立冬跑一趟来为我添衣，今日天气不错，而且，我哪有那么娇贵。走，陪少爷去走一走，顺便帮你和她们添一些胭脂水粉。”

闻言立冬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急忙说道：“少爷最好了，那我们快走吧，鹿儿街戴春林近几日新制的胭脂卖的正好，我刚刚还与姐姐们商量添置一些，我们快去。”

说着，小脸有些微红，又凑到周故耳边说道：“听三房的金锁姐姐说，那口脂的滋味尝起来是有些微甜的。”

说完又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可周故却颇有些被这小丫头的姿态撩到，想了想，又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可立冬的嘴巴不用口脂也是甜的吧。”

顿时小丫头的脸红得如同胭脂花一样，轻轻哼唧着，却不服输的说道：“少爷不是尝过吗？等今晚涂了口脂再让少爷尝尝。想必会更甜了吧。”说完就如同一只小兔子一样向前跑去。

周故摇了摇头，笑着追了上去。

次日清晨，周故仍是一早就来到孤山学堂，来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只有周然一个人跪坐在自己的位置温书。见到周故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周故点点头，让他继续温书，自己也捧起《金石论》读了起来，沉浸了进去，一直等到学室内变得略有些吵闹，才抬起头，粗略地扫了一眼，拾起铜棍轻轻敲在云磬上，众学子也渐渐收声调整姿势。二十个数之后又是清脆的一声，众学子站起身恭敬地说道：“先生早！”

周故沉声回道：“早。”

等众人纷纷坐下之后，周故问道：“昨日的问题谁能回答上来？”

安静了片刻之后，坐在最后的周处举起了手，周故有些惊讶，说道：“周处，你且来讲一讲你想到了什么。”

周处站起身，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我觉得现在应该把城里的商铺全关掉，有谁缺粮食让他直接去向农家买就是了。这样就不用担心有人盘剥了。”

周故抿了抿嘴，说道：“你先坐下，周然，你又想到了什么？”

“弟子想了一夜，”周然站起身，略有些羞惭。“弟子无能，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周故点点头，示意他也坐下，“这个问题不急，等到月末之前，谁能想到什么告诉我，我说话算话，给他一个优。至于现在，”

周处笑了笑。“我今日还有些琐事，你们自行温书，立夏会监督你们，周处，你那一百遍就交给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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