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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涌起一股悲愤和迷惘,我避开她们的目光,移动了一下脚步,往旁边挪动了几步,抬头望着远方,只觉得山川和房屋笼罩在一片雾蒙蒙之中,明晃晃的阳光一点也不温暖,普照下的大地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冬天早上的薄冰。
我用衣袖偷偷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眶,回过头对她们说道:“不用打电话了,我知道了,谢谢阿婆,谢谢阿妹,多有打搅,我走了。”
女子上前几步,似乎想帮我提起地上的行李,但倏忽间停住了伸向行李的手,立定了,把双手在身子两侧前后滑动摇摆着。
“你,去哪里呢?你老乡不在这里了,这个地址也是写错了的,你不会是回四川老家吧?”女子无半点热情,顺口问我。
我没有言语,默默提起行李。
“小伙子,你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的?如果是一个人出门的话,又不想回家,可以先找份工作安定下来,然后再慢慢打听寻找你老乡的去向。现在找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一蹴而就的事,很多厂有需要有介绍人或者担保人的,你要不去她那个厂里上班?她们正在招人的。”老太婆也说。
我是需要工作,需要栖居之地,需要先安顿下来,可是,我不能依靠你们,不愿意与你们结伴相识,不想以后又被你们糊里糊涂地抽打,不想与你们再有任何瓜葛。
我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列车上,万莲曾经对我外出创业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和很大的希望,我不可以让她失望。
我对自己戚然一笑。心里打定主意,我的人生小舟绝不能在这里停泊,我创业之路绝不能从这里启航,迈过去就有希望,向前走就会有诗和远方。
我于是回头对老太婆努力挤出笑脸说道:“多谢了!阿婆,我这里还有其它去处的,我走了。”
我这是善意的谎言,也不是——我可以去找万莲的,不过去不去心里还没有正式拍板。
女子不再管我,她与阿婆打了招呼,就去挑水头也不回走了。
我又向阿婆和女子身上快速扫喵了一下,大步离开了她们,离开了出租屋,离开了井台……
我感觉我已经离开了她们的视线之外了,我才放下行李来,一屁股坐到马路边的石阶上。
我又累又饿,脑子一片空白。
我点燃了一支香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眼前的世界。人流,车队在按照自己的目标有条不紊地行进;房屋,马路,花坛毫无怨言地包容着阳光的炙烤和噪杂的喧嚣,不分春夏秋冬内心平静地接受着寒暑白昼……
我该何去何从?
去找万莲吗?我能这个样子去找她吗?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可是,她会接受你的这种爱情宣言吗?你为她付出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我掏出万莲写给我的电话号码,一遍遍读着,一次次想去附近的公用电话亭给她打电话,一次次压抑住了这种欲望,我一次次展开纸条一次次又把它叠好,纸条被我捏出了汗水。
回去到出租屋吗?接受阿婆的建议,去那女子的厂里先安顿下来吗?不,不,不,绝对不可以的,必须灭了这个念头。
我搜遍全身,拿出所有的零零碎碎的钱来,数了一遍又一遍,五十六块七角三分。五十六块七角三分人民币啊,现在你就是我的所有,我将与你一起共度未来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直到你变成零,无情地一分一分地全部离我而去,你可以去你的新主人兜里继续你的使命,而我,还要孤零零地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我们有缘,你还会回到我的怀抱的,可是,我去哪里努力去哪里安身来寻找我们的这段缘呢?
乞讨吗?像列车上的乞丐那样;向别人借吗?像候车室的那位老师一样;打劫吗?像汽车上的劫匪一样……
一切都是可行的,一切都是不可行的。
难道我就一直坐在这里吗?更不可行的,起来吧,继续往前走吧。
我起身拿起行李,漫无目的的一直继续往前走去。
身畔谁家在放录音机,有歌声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中,断断续续听清楚了一句话——无情的世界,无情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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