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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入宫三（第1页）

越过明端门，便是大胤后宫。不同于前殿的威严不可侵犯，这里多少添了一丝皇家的人情味。

冬日天地静默，昔日热闹的御花园亦难得静了下来。唯有梅园的梅花凌寒独自开放，风中传来的阵阵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这宫里的腊梅开得可真好。”蓝泉溪不无羡慕道。

云琬琰淡笑不接话。从踏入这里开始，她已敏锐地感觉到周遭有人在盯着她了。

“走吧，莫让皇后娘娘久等。”云琬琰打断了侍女的兴致，故意提高声量。

“是。”蓝泉溪接到暗示，利落地应声。

几人刚前行少许，就被一旁的声音唤住。

“郡主请留步。”

云琬琰回身望去，三位宫女模样的女子向她走来。她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她们当中为首的那名女子好像过于傲气了些，全无其他二人见到她时应有的恭谦。

“郡主，”这宫女只是略微欠身便算作行礼，倒不如她身后的两个宫女识人知礼。

云琬琰好笑地垂下眼睑，不知该为这小宫女的胆量叫好，还是该为她捏把冷汗。

“姐姐有事？”

“郡主，贵妃娘娘有请。”

莫非她是凌贵妃的人？云琬琰在脑海里思索着，她虽离京五年，可凌贵妃身边的人她还是见过的。此时无论她怎么想，都不记得昭仁宫有这一号人物。

“郡主，”蓝泉溪上前在她耳畔低语道：“陛下前几年纳了楚国的一位公主……”

云琬琰恍然，当年胤帝派唯一的适龄公主前往楚国和亲，偏偏楚国不仁，借和亲之名，欲行屠杀济南军之实，幸被济南王李骏察觉，大败楚国军队于沂水，之后不久楚国便送来了美名远播的皇室公主夏如雪。云琬琰犹记得当年沂水边的惊鸿一面，那时她还惋惜这样的女子成为政治牺牲品。

拱手，云琬琰颇感歉意，道：“请姐姐代为转告贵妃娘娘，臣刚刚进宫，还未去拜见皇后娘娘。待臣拜过皇后娘娘，便去向贵妃娘娘请安。”

那宫女不屑地道：“看来郡主眼里只有皇后，而没有我家娘娘。”

“放肆！”蓝泉溪不喜欢她的阴阳怪调，忍不住大声斥责。

云琬琰拦住蓝泉溪，不怒反笑道：“姐姐莫气。我大胤向来以仁义礼仪治天下，陛下亦重尊卑之分，论礼论尊，自是以皇后娘娘为先，贵妃次之。倘若此时臣舍皇后娘娘而先去拜见夏贵妃，只怕我朝御史不会参臣的不是，而是指责贵妃恃宠而骄，目无尊上。因臣之过失而令夏贵妃无故遭指责不说，若牵连陛下英明，臣万万担不起。夏贵妃素来受陛下宠爱，臣想，娘娘定会理解臣的苦心。”

那宫女竟不知如何反驳云琬琰，没好气地道：“郡主果真伶牙俐齿，怪不得昨天在大殿上一番能言善辩，辩出了一番清白，辩得了陛下的纯钧宝剑。”

云琬琰了然，她终于知道自己与夏贵妃素无恩怨而这位宫女咄咄逼人的原因了。原来，是为了那把纯钧剑。此剑是楚国至宝，当年和亲时，楚国国君以此剑为嫁妆，陛下一见甚爱，遂常常佩戴不离身。诸位皇子也好，朝中军侯也罢，“觊觎”此剑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战功赫赫的鹰扬王也曾以军功为其子换取此剑，陛下都不舍割爱，却偏偏将这把名剑赐给了初出茅庐的她。难怪她会引得夏贵妃不满。

云琬琰加深笑意，道：“姐姐此言差矣。这并非是臣能言善辩，侥幸无罪，厚颜领赏，实乃陛下皇恩浩荡，臣万死莫辞，只好鞠躬尽瘁以报陛下隆恩。再者，”她上前刻意压低声音，附在宫女的耳畔，清清楚楚地道：“请转告夏贵妃，就算贵妃不来相邀，我也会去‘拜见故人’的。沂水边还有不少我维桢将士的白骨。”

宫女闻言惊慌地看向云琬琰，只见她一贯的云淡风轻，可如水的眸子射出两道阴寒的光，稍纵即逝间已是“杀人于无形”。

深宫妇人哪里晓得他们这些阵前厮杀的将士？她云琬琰，五载铁血风雨，孑身刀口沉浮，而今只手间翻覆荣辱，百战定荣枯，忘的是利剑刺骨，求的只是江山不负。维桢将士黄沙埋骨，区区一把纯钧，皑皑白骨怎堪诉。

“郡主息怒，”孙忠从假山后冒出来，他急急地小跑至云琬琰面前，躬着身子道：“郡主息怒，陛下因这些奴婢是夏贵妃从楚国带来的，因此格外宽厚她们，曾金口许她们不遵大胤礼仪。而今冲撞了郡主，请郡主息怒。”

云琬琰忍住笑，她知道周围有人盯着她，可没想到竟是胤帝身边的红人，堂堂的掌监大人孙忠。

孙忠颇感心虚，其实他早早就到了，只是看着夏贵妃的人拦住了云琬琰，他很好奇云琬琰如何打发这几人，加之，他早就不满夏贵妃身边那些狐假虎威的宫人，也想看着她们出糗，遂玩心大起躲在一旁看戏。刚刚他注意到云琬琰的眼神，立刻惊得一身冷汗，担心若是再不出面，只怕真是要坏了事。

“无妨，既是陛下准许，臣等自是遵从。不过，”云琬琰看向那几位宫女，道：“诸位姐姐应该懂得入乡随俗。陛下隆恩浩荡，不代表诸位可肆意而为，夏贵妃虽出身尊贵，毕竟亦是我胤国妃，几位姐姐自是我胤国民，理应尊我胤国礼法，而不是让陛下难堪。”

“郡主说的是，老奴定会禀明陛下。”孙忠见那宫人要不依不饶，立刻抢话答。

“有劳公公了。只是，孙公公怎会在此？”云琬琰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回郡主，陛下让奴才来传口谕。”云琬琰刚要跪地接旨，孙忠连忙制止她道：“陛下说郡主站着接旨就好。”

没想到云琬琰依旧跪地，俯身叩首道：“礼不可废。请公公传达陛下口谕吧。”

“是，”孙忠斜眼看了一眼夏贵妃的宫人，无奈地摇头，继续道：“陛下口谕：郡主今日请旨进宫请安，孝心可嘉，因郡主年初有伤在身，朕深感郡主辛劳，特旨郡主前往中宫问安，任何人不得为难郡主。”

“谢陛下。”

“郡主请起。”

云琬琰起身时发现那些无礼的宫人已识趣离开，并未在意，只道：“孙公公，我此番回来匆忙，加之离开帝都多年，不识宫中情况，只得按照当年在帝都时的记忆，为各宫略备薄礼。既然陛下已恩准臣前往中宫问安，至于其他宫中的礼品，就有劳孙公公代为转交了。”

“哪里，这是奴才分内事。奴才就代郡主走一趟。”孙忠清楚，这才是胤帝派他来此的真正目的。

云琬琰是郡主，也是一方藩王，胤帝用其才镇守边关，保大胤江山，同时也防着她，怕她联络内廷，拉拢后宫，对庆王不利。原来胤帝早知云琬琰绝不会只想着皇后，派他来此，就是为了截下云琬琰，带回她给其他宫中的礼品。孙忠知道其实陛下最想看到的，是云琬琰送给太子的东西与给庆王殿下的究竟孰轻孰重。

果真了不得！孙忠却在心里赞起云琬琰。显然他知道云琬琰已料到胤帝的心思，所以才会有这番安排。孙忠现在明白了，怪不得云州被困三载，这个小丫头都可全身而退，也怪不得胤帝既要重用她，亦要防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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