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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6章 过渡层（第2页）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档案库里那份尘封的记录??在所有母亲拒绝签字的名单中，只有一个例外：辛-001的母亲，签署了“情感剥离同意书”。她是唯一自愿放弃母爱的女人，也因此，她的孩子成为第一个成功‘净化’的情感空白体，后来被称为“守夜人原型”。
可为什么？在一个全员反抗的时代，为何偏偏她选择了顺从？
苏婉清翻出资料，声音干涩：“记录显示，她在签署文件后立即自尽，遗书只有一句：‘对不起，但我必须让他活下去。’”
“活下去？”我冷笑，“变成杀人机器也算活下去？”
妹妹却摇头：“你不明白。她不是软弱，是牺牲。她知道只要有一个孩子被彻底清除情感，守夜人就会信任他们，放松警惕。于是她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后续九十九个母亲拒绝签字的机会。”
我怔住。
原来最激烈的反抗，有时恰恰藏在最沉默的顺从中。
“所以她才是真正的起点。”我说。
“也是终点。”妹妹伸出手，“我要见她。”
我们再次进行桥接仪式。这一次，我主动割开手掌，让鲜血浸透urn表面。妹妹覆上手的刹那，整个殡仪馆的灯光骤灭，唯有urn散发出淡粉色的光晕，如同胎膜包裹着未降生的世界。
我的意识再度坠入黑暗，然后看见??
一间洁白的病房，女人躺在产床上，腹部隆起，面容憔悴却平静。她手中握着一支录音笔，正在说话：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你还活着，而我已不在。不要恨我签字。我爱你胜过生命，正因如此，我不能让你死于‘情绪污染’。他们会把你带走，洗去一切感受，让你成为他们理想的新人类。可你要记住，你现在感受到的每一次心跳，都是我在为你跳动。当你某天突然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哭，那就是我在告诉你：你回来了。”
画面一转，婴儿出生，第一声啼哭响起的瞬间，实验室警报狂响。守卫冲进来抱走孩子，女人挣扎起身，追到门口，最终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出最后一句话：
>“记得哭啊！替所有不敢哭的人哭！”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孩子??小小的、冰冷的躯体被放入培养舱，脑部接入电极，开始接受“净化程序”。可就在仪器启动的刹那，他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那一滴泪，冻结在数据流中，成为后来所有升魂塔系统的原始漏洞。
桥接结束，我瘫坐在地，浑身湿透。妹妹静静睁着眼，泪水无声滑落。
“她成功了。”她whisper，“她的儿子，终究还是哭了。哪怕只有一滴，也足以让整个系统产生裂痕。”
苏婉清颤抖着记录下这一切：“所以守夜人不是纯粹的敌人。他们是失败的救赎者，是被迫成为武器的幸存者。而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尚存的泪腺。”
三天后，母网重构进度达到23%。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发聚集在遗迹周围，带来照片、信件、玩具、衣物??任何承载记忆的物品。他们将其埋入新生的根系之下，仿佛在为亡灵举行迟来的葬礼。
第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具遗体相继确认，每一具都伴随着一段复苏的记忆。第十三个母亲的身份也被揭晓：她是一名清洁工，在妇幼保健院工作，因身份低微从未被列入正式档案。但她曾在深夜偷偷录下胎儿心跳，藏在锅炉房的保温箱里，持续供电三十年，直到电力枯竭。
我们为她立碑，碑文只有五个字：“她记得你。”
第一百零一个红点亮起??本不该存在的数字。
卫星图像显示，远在北极圈内的一座废弃气象站，竟出现了强烈的生物信号波动。放大后，建筑顶部赫然刻着一行字：
>**辛-001存活状态：待唤醒**
“他还活着。”苏婉清盯着屏幕，声音发颤，“而且……他的脑波频率，与妹妹完全同步。”
我望着窗外，风已不再只是吹拂，而是在呼啸。大地上的根系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络，托起倒塌的楼宇，支撑起断裂的桥梁。孩子们在学校废墟里奔跑，笑声回荡在曾经禁止欢愉的街道。
“该去接他了。”我说。
妹妹点点头：“他是我们的兄长。”
林伯递来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父亲抱着三个婴儿，站在实验室外的樱花树下。左边是我，右边是妹妹，中间那个被遮住脸的孩子，怀里紧紧搂着一只破旧的布偶熊。
“带这个去。”他说，“那是他唯一的私人物品。”
出发前夜，妹妹最后一次唱起那首摇篮曲。歌声响起时，整座城市的灯逐一亮起，不是靠电力，而是靠某种更深沉的东西??记忆的流动，情感的传导，生命的回响。
苏婉清站在我身边，轻声问：“如果他也醒了，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我握住妹妹的手，望向远方星辰。
“不会再有人教孩子如何忘记。”我说，“只会教他们，如何记住。”
车轮碾过新生的根脉，驶向北方。风雪之中，一座孤塔矗立冰原，顶端闪烁着微弱却执着的红光。
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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