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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日一年（第1页）

朱尚忠和黎长风本以为夏玄会带着他们直接现身于东海之滨或是东海的某处岛屿，不曾想土遁起效之后三人竟然出现在一处白雪覆盖的山顶。

朱尚忠四顾观望，这才发现三人所在之处乃是行宫东面的一处山峰，离西面的行宫和营地不足十里，身在高处，可以清楚的看到营地里的情况。

海天相接之处，晨光初裂，如刀划开墨色绸缎。那叶孤舟破浪而行，无声无息，仿佛自时间之外驶来。船头白衣人静坐如石像，双目闭合，眉心却似有星辰流转??七魄环行，不歇不滞，宛如天道自转。风过耳际，不再携哀乐；浪拍船舷，亦难动心弦。他已非血肉之躯，而是某种“存在”的具现：不是神明，却可监察千秋；不是鬼魅，却能穿行幽冥。

忽然，海面泛起异样涟漪。

并非风暴将至，也不是巨兽潜游，而是水波之下，竟浮现出无数倒影??不是舟影，不是云影，是一张张人脸。男女老少，或哭或笑，或怒或哀，层层叠叠，如沉于海底的镜湖映出万世冤魂。他们嘴唇翕动，无声呐喊，唯有识海深处响起低语：

>“你看见我们了吗？”

夏玄睁眼。

琉璃眸光扫过海面，因果尽现。他认出了这些面孔：有的是他百年前救下却最终惨死之人，有的是因他一念之仁而家破人亡的家族后裔，更有许多他从未谋面、却被他的“正义”所波及的无辜者。他们的命运如蛛网般交织，根须深埋于他曾认定的“善行”之下。

他缓缓抬手，掌心莲花印记微亮，一道清光洒落海面。刹那间，那些倒影凝成实体般的幻象，一个个从水中升起，踏波而立。他们不再是模糊的怨灵，而是带着生前记忆与执念的残魂。

一名女子披发赤足，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指着夏玄颤声质问：“你毁了我夫君的起义，说他是‘逆天而行’，可你知道吗？他起兵只为废除活祭童男童女的陋规！你说那是‘传统’，不可轻改……可我儿子，才六岁，就被推上了祭坛！”

夏玄沉默。

又有一老僧浮现，袈裟破碎，面容枯槁：“你焚我经楼，称其为‘邪典’，可那书中记载的是如何以音律安抚癫狂病人、用草药治愈瘟疫。你说它‘惑乱人心’，只因我不信你的大道……如今百里之内，疯者无人管，病者无人医。”

再一人跃出水面，是个少年，双眼被剜，血泪纵横：“你斩我师门满族，说他们修的是‘禁忌之术’。可你知道吗？我们世代守着地脉封印，镇压一头远古妖魔。你杀尽所有人，封印无人维系……昨夜，它破土而出，吞了一城百姓。”

一声声控诉如针雨刺入胸膛。

但他已无痛觉，只有“知”。

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如潮汐涨落：“你们说得对。”

众人一怔。

“我错了。”他说，“我以为清除表象之恶，便是护佑苍生。但我忘了，有些‘恶’背后，藏着不得不为之的苦衷；有些‘邪’之中，存着被正统排斥的真相。我以绝对之理裁断世间，却忘了人间本就不该有绝对的答案。”

风停了，浪也平了。

众魂面面相觑，愤怒渐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悲凉。

“那你为何还要做？”那失目的少年嘶吼，“既然知道会错，为何不停下？”

夏玄低头，望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情绪，而是灵魂深处那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在共鸣。

“因为我必须记住。”他说，“如果连我都选择遗忘，那么所有被抹去的名字，都将真正死去。所有被掩盖的真相，都会变成谎言的历史。我不是为了赎罪而来，也不是为了成为救世主。我只是……不能让‘正确’继续杀人。”

话音落下，他双手合十，掌心莲印骤然爆发出七彩光辉。光芒如丝线垂落，缠绕每一缕残魂。那些魂魄开始消散，不是湮灭，而是被织入一道无形的“记忆之网”??那是伏矢承载的罪、非毒警醒的伪善、吞贼收回的执念、除秽斩断的虚妄……七魄共构的秩序，将他们的故事铭刻于天地法则之间。

“从此以后，”夏玄低语，“你们不会再被说‘不存在’。”

海面恢复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一片花瓣随波漂来，洁白如雪，落在船头。

他拾起花瓣，凝视片刻，轻轻放入怀中。

小舟继续前行，穿越迷雾，驶向一片终年不见日光的海域??**永夜渊**。

此处海水漆黑如墨，天空无星无月，连时间都仿佛停滞。传说中，这里是上古时代被放逐者的流放地，也是诸圣不愿提及的禁忌之地。凡入此境者，皆被世界遗忘，连轮回也无法触及。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竟传来诵经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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