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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竹扑去身上的药香,颇为慵懒地抻了抻腰,又低头看着尚未完全醒转的灵予,不禁握了握拳,心中感慨着境界突破后那对于灵力的极精细掌控力。
随后她便顽皮地揉搓了一下灵予那稚嫩的脸,然后在她眉心烙下一吻,接着便起身整理好了衣着。对镜一照,那是愁云扫尽,神清气爽。
正可谓朝霞为衣霓作裳,初雪映得红日暖。青云挂腰星月佩,细雨润过乌木发。对比几日前那被幻觉侵扰得憔悴若鬼般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焚上几叶清风珍香草,祛除这灵泽宫中氤氲着的淫靡之气。抬手往那被当做留影幕墙的屋顶挥动几下,使那灵泽宫的水晶穹顶变个角度,正好让阳光洒满室内。
再出门,呼吸一口清早带着水汽的晨风,随手往天池里撒上一把鱼食,看着那些鱼虾争抢着跃出水面,便觉得天地清朗,万事无忧。
然后她划出一道裂隙,心中做下准备,便遁入其中。如此前与灵予约定的,她此次便是要去向无念公布她们之间的恋情,并为那或许不久或许要再等会儿的结契做足准备。
问天峰的大殿并无人在,往日负责洒扫的童子也已不知去向,大抵是被无念遣散了。银竹却知道无念便在这里,绕至殿后的中宫前,吸入一口气,挺起胸膛,便触动了宫外的阵法。
曾经的犹豫似乎被好心情冲散,她此时竟没了一丝胆怯,只想着去分享自己的幸福,去向灵予,也向全天下许诺自己今后的幸福永驻。
“请进。”
随着无念的话语,阵法便裂开一道豁口,供银竹入内。阵中自成洞天,不像从外界看去的楼宇宫殿状,而是内化山河,却如水墨般,只显黑白二色。待银竹踏入,那黑白分明便被搅动出五彩,曾静止如画般的世界也在她身旁鲜活了起来。
银竹看着这神奇却对她来说无比熟悉的景色,心中多是感慨。曾几何时,她也是生活在这里的画中人,被无念亲手养育、教导,然后有所成就,有了自己的宫殿,离开了这里,独当一面。她虽然并不希望回到那个还需要依赖无念的童年,却仍是怀念那时的无忧无虑,怀念着自己成长中的点滴。
“你来了,银竹。”
无念背对着银竹,身披蓑衣,手持鱼竿,正在一团浓墨中钓着什么。
“我来了,师尊。”
银竹见到这熟悉的一幕,被勾起了回忆,便有些想笑。那时她还小,总是看见无念从那墨水池中钓出几尾墨鱼来,心中好奇味道,忍不住从鱼篓里偷出一条,便做贼似的直接吃了进去。结果那鱼当真是墨水做的,把她的牙齿、舌头都染成了黑色,直接将她变成了个“黑齿人”,还因那墨上有着特有的灵性,怎么也洗不掉,她又不敢跟无念说,只好闭着嘴,当了两个月的沉默酷小孩,却没想到无念从她偷鱼开始便注意到了,结果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看了她两个月笑话。
只是银竹的笑却和那时的无念一样没有表露出来,她现在已经在无念面前笑不出来了。当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她总是以为无念就跟她的父亲一样;当她离开后,无念便成了师尊;而随着她不断成长,取得权力,无念就又成了她的上司。
“坐,快坐下吧。说起来,你我师徒二人也是许久未说过知心话了。”
无念转身,收起了渔具,接着便摆起了茶,伸手示意银竹坐在他的对面。与此前的气恼相比,这时的无念便显得平和了不少,就像是十年前那个不以物喜也不以己悲的宗主一般。
“是啊,师尊,若非故地重游,我也快忘了当初在这儿的生活。”
银竹正襟危坐,拈起一只茶杯,便稍稍呷了一口。那茶入口温润,清香回甘,细细品味便能感受到其中的一丝道韵,乃是这青洲最高峰问天峰上独有的天峰月华,也曾是她今生所饮的第一杯茶。
体会着那茶香中暗藏的甜味,银竹那绷紧的面容终是松弛了,露出如儿时般的笑颜,师尊应当依旧是那个师尊,还记得她一开始品茶时怕苦,便暴殄天物般往那茶中加了糖,好劝诱她陪着一起饮茶。
“唉,也是我的错。之前没去在意,现在想想,是不是我拔苗助长了,因着一时心急,便误了你的终生。三百岁的仙人,不光是青洲,便是放眼人族十万年,也是屈指可数啊,更不用说,你除了修行之外,还要去操劳那些苦差事,去承担那些本不属于你的责任。”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若是你我只是寻常师徒,我并非苍启宗的宗主,你也不是宗主首徒,那又会是如何光景。你大概也会像你师弟师妹们那样轻松自在吧。”
无念看见银竹笑了,自己也放松了些许,跟着饮了一口茶,叹出一口茶气,看着银竹,一双明亮的眼中竟满是伤悲。
“师尊……若是那样的话,或许我会轻松些许,但我应该便不是现在的我了。那些责任,或许很沉重,压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让他喘不过气。可我又的的确确是担下了这份责任,担下了师尊的期望,担下了青洲的未来。而我也不是孤身一人,有师尊在,还有那些与我们共同奋战的同道们,我们共同承担着这份责任,将青洲重铸成理想中的模样,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而且,除了付出之外,我也收获了不少。不单有这崭新的青洲,以及这一身修为,还有这一路来结下的那些情谊。”
银竹本有些犹豫,但想着自己一路走过的风景,便无了半点迟疑,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无念的双眼答复道。而在答复之后,她又展颜一笑,想起了幸福的事情。
“师尊,或许有些唐突,但我想要告诉您。我的心中有了重要的人,她与我并肩作战、相互支持,我们曾于危难中生死托付,也曾于安乐中期许未来。我愿与她分享来时的荆棘坎坷,也愿同她走向无论光辉还是昏暗的长路。我想要与灵予结为道侣,向天地起誓,约定永世相守。”
“师尊,您是我们的恩师,在我心中更是如父亲一般,所以,所以我希望您能够祝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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